楊詩敏 搞笑,不過味精

去年年初,楊詩敏(蝦頭)去了一趟法國上戲劇班,最大的學習是要做簡單的事。有次老師指示她先聽音樂再唸讀白,她立馬演繹聽音樂的狀態,過程中的繞手和點頭動作,後來被罵個半死。當刻才驚覺若只是為演而演,那些多餘的枝節定必會浮面:「演戲可以很簡單,要活,因為會活才是一個人。作為演員如果平日沒在生活,根本沒做好一個人。」最近她暫別電視台,建構著創作人的畫面,同時也在重新學做人。
 
text.陳菁
photo.Bowy Chan
makeup.Tammy Au Makeup
hair.Ivan Lee@Headquarters
venue.a nice place to

疫情是多麼突然,她有份參演的舞台劇《短暫的婚姻》一拖再拖,連劇場都閉門好一段日子。在厭倦重複吃喝和凝視天花板發呆的模式後,她終於有時間去正視當下和未來:「如果我那麼喜歡做舞台劇,而那是我可以發展的場所,假設劇場一輩子都不開放,我能否創造感染力同樣強大的事呢?」每年年初,蝦頭都會向上天傳送願望清單,祈求遇上欣賞她的導演,給她度身訂造深情或寫實的內心戲。直至疫病直捲全球,才知道等待太奢侈,不如重新執掌話事權,自己創造可能性。「之前長時間在一些不是太人性化的地方,有時候會忘掉自己是人,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覺得沒時間了!時間可以突然消失,表達權利可以突然失去,自由創作的空間,說沒了就沒了,這對我來說也是時間的限制。要把握時間說人話,或是做人做的事,讓真的是人的人去看,因為他們會懂。」

在法國回程到家,她似乎換了個新軀殼、新靈魂,除了不時在話語最後吶喊一句「以前我不說這種話」,還把「人」字掛在嘴邊。近月自組工作團隊,把做音樂的、寫字的、規劃的人都招攬過來,這群智慧之士都屬解難型,當蝦頭還沉溺在情緒中扭計,團隊就為問題帶來答案。今明兩年,她計劃陸陸續續推出創作,先是網上發布一連串短片,也會帶來個人主導的表演,估計是包含棟篤笑、獨腳戲和音樂劇的混合體。創作背後,由她的大腦和團員支撐著:「我老是有個問題,為何有人能創造一架飛機呢?要相信盛載那麼多人的龐然巨物,不會在半空掉下來。那我以後就當機師吧,希望不會墜機!」懷胎也需時十個月,這個孩子確是大陣象,不得不專心致志。

她從沒當過機師,以往頂多是乘客,機去哪、人去哪,看似是義氣仔女行為,事實上又無法擺脫那滿足他人為先的慣性。自覺生活不濟,於是選擇躲在角色背後,劇本寫的她照做,期望她搞笑就照演。為了得到身邊人或觀眾的喜愛,她把那個並不自信,也毫不風趣的自己困在不見日光的地下室。這般循環又引伸至工作,以至大多人對她的印象,或是安排給她的定位,都是話多或負責搞氣氛的喜劇人。「戲劇世界裡的不是我,所以我可以搞笑,像鬼上身。當一個人夜闌人靜時去想,其實我一點也不搞笑,我乖,也很老正。真正幽默的人不甘被困於在框框中,或按別人說話去做,但其實我接受到。」

這是戲劇與真我之間的矛盾和糾纏,演員總是擁有多種面貌,每年她總是收到最少一、兩個邀約,飾演不帶喜劇色彩的角色。而那系列還未發佈的短片,同樣記錄著深藏的樣子:「這幾年我覺得讓外界看到我是一個人,而多於一個搞笑的肥妹仔。我想讓外界接受蝦頭的多面貌,我就是悶和不搞笑,情感也極濃烈。這樣你覺得如何呢?你不覺得這個人也有值得欣賞的地方嗎?」說著,她開始哽咽,同時為眼淚解畫,不因悲傷,只因憤慨,也因為真相大白而產生觸動能量:「好像終於能說出來了。」

一激動就會哭,這是她曾經討厭自己的原因,這陣子她也常掉眼淚,因為目睹不公平,也因自己對創作的認真和執著:「以前被視為大笑姑婆,也強迫自己笑面迎人,但這樣做會整死自己。搞不搞笑是味精,是周邊的點綴。現在不管了,笑就笑、哭就哭,我啋你都傻。」多年前一個訪問中,蝦頭說過目標是成為有影響力的演員,但影響力之寬廣,到底該如何定性?「現在覺得一個創作人好好活出自己的人生是基本。」所謂影響,不限於在劇場、電影或電視,而是活出來的模樣。懂得活,頻道接上的觀眾自然能感受動力,自然覺得節目裡的人精采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