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ron Salad 專業會說話
2020-10-08
假如男教師和女廚師都是沒必要註明的,那強調「女劇照師」也是沒需要的。作為新一代備受關注的劇照師,這含有性別定型的字彙,老是偏偏被安放在李詩卉(Salad)的名字前。自從有了救星般的無反相機,劇照師毋須再捧著重量級的消音盒東奔西走,體力不再是男性更為勝任的原因:「性別特質不會令某一方更優勝,但如果先天不夠聰明,那才要比人更努力。」
text.陳菁
photo.受訪者提供(portrait)
刻意堅強 不如多走一步
這似乎是包裝的一種,Salad曾經歷消音盒的尾聲年代,身形嬌小的女性配具份量的消音盒,這種反差容易動之以情,但也的確重複太多:「我覺得毋須在一個職業前加上女字,人一定各有所長,很多事情都可以後天補償。」在男性為主的片場穿梭,她未有刻意擠出堅強的狀態,仍然記得初入行時還年輕,也未夠成熟,被大罵照片是垃圾,沒一枚可用得上,眼淚便奪眶而出。
還有一次和杜可風合作,對方淡然地說她工作時不夠勇敢,轉場拍攝時她駕著車,也不禁哭起來。觸動的也許不因前輩口中的負面評語,而是符合了自己一直介懷的不勇敢:「一向不是進取的人,而杜可風口中的不勇敢是指拍照時可以再前行一步,不能太膽怯,要放開一點、盡情一點。」現在她愛上了有挑戰性的拍攝,嘗試走近演員一步,或是多搬一個蘋果箱,尋求更高的角度。偶有難聽言語,不如先找個角落深呼吸,在她而言,沒有事是解決不了的。
劇照是另一個故事
如同別家的孩子,小時想當醫生和科學家,她小時候期待過當上導演的模樣,也幻想自己坐在導演專用的椅子上大聲喊cut。在電影院中看著最後那漫長的製作名單,腦內拼湊出人頭湧湧的場面,她是多麼的希望成為一份子。所以那年還在外國讀書的她不顧家人反對,在資深劇照師木星介紹下,為許鞍華導演的《桃姐》拍攝劇照。劇照基本上是一人限定的崗位,她在安老院、彌敦道和順寧道及東沙島街交界的公園由零開始,後來除了為《29+1》和劇集《二月廿九》帶來粉色的日系作品,也在《九龍不敗》、《拆彈專家》、《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展現攝影技巧的柔韌度。
她曾經以為遇上個輕鬆的崗位,在拍攝期間按兩下快門即可。儘管入行前已有五年攝影經驗,到了現場她才發覺最考經驗和觸覺的,是在人海中找尋駐足的最佳位置,這是永遠都不會滿師的學問。「到現在還不敢說劇照師是否最適合自己,我對畫面和燈光有無比執著,我不想限制自己任何一個可能性。」同場的還有攝影指導,最有利的位置總是留給攝影組,這對劇照而言似乎是限制,但在Salad眼中卻是無限。既然不是主要的電影畫面,站在同一場景,她總是嘗試別的構圖和位置:「現在我覺得劇照師才是最自由的,畢竟劇照擁有展現另一個故事的能力。」它凝住了某個時刻,某個動作表情,知名演員在劇照中也是普通的男和女,沒有前文後理下建構無限的想像空間,甚至超越原有的故事線。
一切以電影先行
照片對一般攝影和劇照攝影而言,她認為存在主次之別:一般攝影以攝影師先行,照片是最重要的成品,而劇照成品為次,電影畫面才是重中之重。源於在意,也視為職責,她總是先用相機滿足著眾人的意願,儘管是不太合理的要求亦然。「相比早些年同時間有數個拍攝邀約,近兩年香港電影的產量明顯減少了許多,現在有工作已是非常幸運。所以我加倍珍惜每次機會,總覺得每次接到一套戲也是一種緣分。」照片像一份禮物,無論是拍攝幕後工作人員或演員,她希望他們因收到禮物而快樂。
在完成基本的要求後,她才會想要紀錄自己偏愛的細節。雖然沒有刻意灌入自己的元素,她在多次實驗後發現奇怪的現象,在不同電影的劇照中,持續出現她喜歡的構圖和顏色,這就成了個人風格。工作中的她沒有所謂的藝術家性格,好或壞,美或醜,從來都由個人視覺中出發。何謂一張好的劇照,她決定留白。
專業毋須自行定義
攝影不像醫科,苦讀個三五七年獲得一紙文憑才踏上專業之路,定時在網絡平台分享作品,不少人就如此自稱為攝影師。作為長年以相機作工作伙伴者,她又難得地看得很開:「我覺得沒所謂,不用太執著。」攝影師不過名銜,隨著科技進步,她相信儘管對相機操作一頭霧水,用電話也不難拍得一枚好照片。不時有人請教她成為劇照師的祕訣,愛電影、愛攝影,就是唯一的答案。在無反相機的年代,任何有意入行的人要達成夢想都簡單得多了:「每一個人都要向前看,跟著時代走,思想停留在往日,就算擁有專業技術又有什麼用?」
入行容易,但成為專業是另一回事。專業不是自己說了算,包括工作態度、和部門間的溝通,或是對拍攝流程的理解,都需要花上持續性的時間與耐性,而並非偶爾拍到滿意的劇照就沾沾自喜:「專業與否是人家賦予的,我們只能繼續做好自己本份。」所謂的賦予,包括實際的認可價值。她拒絕接拍沒有要求的電影,同時亦婉拒壓低薪水的工作,只要有人做爛市,從業員只能為糊口而降價,直接影響整個劇照行業的地位。照片會說話,專業亦有目共睹,在搵食為上的世代,擇善固執顯得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