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子:裂頭怪》為何非在城寨發生不可?|談外山圭一郎借用《野狗》的巧思:出現在香港的人類都是怪物扮的

較早前報導過,以上世紀香港九龍為背景的恐怖遊戲——《野狗子:裂頭怪》,將於今年尾(2024年11月8日)登陸PS5,PS4,Xbox Series X/S 及PC。很顯然,「野狗子」取自《聊齋誌異》中同名篇章吃屍體腦袋的怪物,而故事地點則定在回歸之前的香港著名城區「九龍城寨」。

不賣關子,遊戲是日本人做的,還是那位打造過《沉默之丘》(サイレントヒル)、《死魂曲》(SIREN)等多款經典恐怖電玩的知名遊戲製作人外山圭一郎。在帶領多個老牌成員離開SIE後,他創立了新工作室Bokeh Game Studio,並釋出此作的宣傳影片,大大吸引恐怖類玩家目光。令香港玩家倍感親切的是,前陣子官方釋出了數段新預告,其中一段剛開始便是女聲演唱的廣東歌,哀怨聲搭配舊香港夜景,十足八九十年代的港產片況味。

歌詞:「夜已降臨 常帶怯意 迎進冷月 掠過廢墟漂遠,夜已降臨 城市變得 耀眼背後 幻覺掩飾望穿,想要搜索找回過去那擁抱 那麼 那麼 那麼暖…」

未進入可怕情節之前,霓虹燈下的香港夜景果真是無敵般美……然而燈滅,入夜後的城寨似乎總離不開恐怖。從前導預告影片中可以大略看出,《野狗子:裂頭怪》故事舞台取自香港最著名的貧民窟 –– 九龍城寨,玩家將扮演失去記憶而且不存在實體的「憑鬼」,並嘗試消滅偽裝成人類外貌的怪物「野狗子」,以避免這座華人城市被「可怕」肆虐。

確實,城寨在經歷無數次非法擴建與港英政府坐視不理後,終形成一個集所有骯髒、禍害、危險、黑暗於一身的奇怪結構體,即使拆遷多時,依然有不計其數的藝術作品在汲取養分,尤其電影世界的天馬行空,更是給城寨添上一分詭異的魅力。無論是經典名作《攻殼機動隊》,還是早前大熱電影《九龍城寨之圍城》,都可以看到九龍寨城的大概面貌,可惜電影篇幅場面有限,所以有不少創作人試圖用遊戲刻畫心目中的「恐怖聖地」。

像是外山把遊戲背景設定在人口密集的「九龍」,他強調:「雖然是以8、90年代的香港來做為背景,但必須說明的是,儘管是以此來作為故事場景,但並不意味著非得要以現實中的香港為主。目前我們在《野狗子:裂頭怪》所打造的香港,盡可能去呈現一種既能讓玩家勾起家鄉味的景色,又不失本作獨特性與原創故事。」

那就非得以「九龍」為主題嗎?或許在世人眼中,城寨既是令香港政府和市民鄙夷的「巨大建築怪獸」,卻又有種人間地獄的感覺,成為孕育罪犯與黃賭毒的主要溫床。而密密麻麻的管線和裸牆,吞噬了空間與陽光,讓底層住戶永遠活在陰影之中。這種能夠直觀的「恐怖」,讓外山想到從蒲松齡所寫的《聊齋志異·第一卷·野狗》中取材,將城寨重新包裝成大眾最印象深刻的模樣。

雖然只是短篇故事,但《野狗》的劇情很有趣,大概講述「于七之亂」期間,天下刀兵四起,百姓飽受戰亂之苦。故事主角李化龍到深山避亂遇到官兵正前,怕被官兵抓住處死,於是混在死屍堆中裝死。忽然周圍屍體站了起來,更有一具張嘴說:「野狗馬上就要來了,怎麽辦啊?!」別的屍體跟著附和,然後又都倒了下來。驚魂未定的李化龍正要起身,突然看到遠處來了一隻人身獸首的怪物,趴在屍體堆裡啃食腦袋與吮吸腦漿。李化龍拿石頭將怪物的嘴打碎,怪物逃跑,路上流了不少血。在這些血裡面,他找到兩顆怪物牙齒,長約四寸,中間微彎,一頭十分尖利。

如果是古代人看《野狗》,肯定覺得非常嚇人。但這樣的情節偏離現實太遠,現代人一看就知是完全虛構,偏偏其體現的「弱勢文化」又真實得令人心寒。倒下的死屍就好比毫無抵抗能力的弱者,任由「野狗子」宰割;而野狗子則是強大勢力的化身,是給無辜百姓帶來災難的人。在這些大勢力面前,弱勢者根本沒辦法主宰命運,統統失去抵抗的意志。而李化龍的出現則是救世主化身,弱者希望得到救助,希望有人能幫助自己改變命運,這種救世主思想正是「弱勢文化」的體現。

按這套思維走下去,出現在香港的人類都是怪物扮的,而「牠們」就存活於「香港史上最惡名昭彰的城區」當中,是人是鬼端看你的取捨,也等待著某君出手解放。外山圭一郎在《IGN JP》的訪談中提到:「在遊戲中我們會教導玩家如何分辨『誰是人類?誰是怪物?』,然後殲滅牠們。而這也是本作中最核心的玩法和命題。」所以懂了吧?歷史上的九龍城寨,亦曾經見證蒙古大軍消滅南宋,然後淪為「三不管」地帶,演化成令人懼怕卻又不禁嚮往的社會,是香港市民討厭的「人事物流放地」,靜待著港府落實清拆。

倘若說《野狗》披露的是于七之亂時期,社會動盪不安,百姓害怕清軍的程度甚至超越了鬼怪。那麼 《野狗子:裂頭怪》想說的,想必就是借用聊齋鬼話,重溫城寨在人們記憶中的邪惡樣貌,在十五小時的主線時間中,懷念逝去的舊香港傳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