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駿碩、柯煒林 他們與家的距離

《濁水漂流》預告片一出,每句對白擲地有聲。面對極權殘酷而無情,香港人憤慨而無力,更何況勢孤力薄的街頭露宿一群。導演李駿碩無意深究露宿者流落街頭的原因,也沒有作出譴責或同情,與片中演員柯煒林,一同在詩意之下訴說當下香港的露宿狀態。

Text.Nic Wong
Photo.Bowy Chan
Hair.Oscar Ngan @ ii ALCHEMY hair(Will Or)
Makeup.Kineks Ho @ Ling Chan Makeup(Will Or)

李駿碩上回拍過《翠絲》,今回再度挑戰「小眾」題材,關注深水埗露宿者的故事,靈感取材自2012年深水埗通州街玉器市場旁邊的清場事件,露宿者家當盡失,社工協助眾人打官司申請索償,並要求政府道歉。當時導演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學生記者,他牢牢印記當時的情節,其後學有所成並成為導演後,2017、18年開始寫成劇本,電影《濁水漂流》在下月上映。

在他眼中,露宿者在每座城市的生活有自給自足的各式生態,就算香港每個區域也不一樣,但露宿者的共同天敵,是溫度。「我到世界各地遇過不少露宿者,巴黎的住在地鐵站,因為有暖氣;紐約的群居於廢棄鐵路的地底;美國西岸及三藩市等天氣和暖一點,有點像香港一樣,露宿者都住在大街大巷。」更相似是,香港與某些地方一樣,同樣有海洛英的出現。「很多關注露宿者的人極力避開毒品議題,但我聚焦於關注制度的不公義,如果不提及毒品,卻是對真實的背叛。」

事隔相約十年,香港各種問題陸續浮現,但李駿碩覺得露宿者的生活沒有很大變化。「被驅趕的情況與當年相似,源於政策上沒有改變。去年通州街公園有露宿者遇襲及被砸爛家當,最後更被發現在小欖囚室自殺身亡,事情都是一樣。」反而,他認為普遍香港人對社會的認知,近年來有所改變。「以前一位露宿者離世,我們相對冷漠,但經歷過不同事件後,深感社會公權力不應對待露宿者,對於人的尊嚴價值想法有點不同。」

將這個嚴肅議題放入電影之中,李駿碩找來強勁卡士,吳鎮宇、謝君豪、李麗珍、朱栢康等人演出,還有柯煒林,扮演新一代的露宿者。柯煒林提到,未拍《濁水漂流》之前,他對露宿者的最大印象,與公園那些長櫈有關。「我記得小時候沒有那些扶手的,長大後不明白為何都增設扶手,後來看過一篇報道,才知道原來是用來阻止露宿者睡覺,我便覺得香港是個欠缺人情味的城市。」

電影中,柯煒林飾演新一代露宿者「木仔」,他與一眾中年露宿者不同,他幾乎不說話,只會吹口琴,捉象棋,以及喜歡噴香水。導演說,起初他寫木仔的角色沒有太多戲份。「我想寫一個與一般人對露宿者形象反差極大的角色,同時設定他在那群露宿者當中,是沒有違和感。其實每個社群都有這種人,後來他的出現更變成了一個『詩意』的象徵,給電影一份強烈的感覺。」

戲份甚重,對於一名演戲經驗不算很多的年輕演員來說,柯煒林卻演得很投入。「由我拍《點五步》入行到現在,木仔可說是我最快拿捏到感覺去演繹的一個角色。可能我不是科班出身,我慣常會將一些想法放在角色當中,而木仔與我的性格有點相近,相對上有很多東西可以放進去,加上與導演交談後,前期做得好,現場愈拍愈從容。」身在拍攝現場,他試過坐在電箱坐上兩三小時,也會在現場閒逛。「平日我在社群裡會遭受白眼,直到有一日,我穿著戲服在深水埗閒逛,那次真的沒人覺得有異樣,證明我已成功融入社區了。」至於電影中有不少大膽情節,例如剃頭,只穿內褲,拍攝獻出初夜的場面,柯煒林笑說:「很小事啦,當年拍《回憶備份》試過露股,只要情節合理,我就可以演,反而擔心自己演得不好。」

說到底,《濁水漂流》想表達一份制度的不公義,無論露宿者還是你我,大抵身同感受,我們的家不成家。李駿碩說「家」的定義與血緣無關。「我認為家是一個處於自在狀態的地方,片中吳鎮宇飾演的輝哥,在街上是自在的狀態,心底希望街友與他一起住下去,一起互相倚靠生活的就是家人。」柯煒林就覺得家很簡單,就是放工後想回到的那個地方,它本來是名詞,卻是一個比喻。「由於疫情或其他原因,現今大環境令我們很不自在,不能夠自在地相處,就連與自己好好相處,我也不太能夠,能夠保持自在的狀態,在這個年代,已是值得慶賀的事情了。」只要活在香港,露宿與否,吸毒與否,總有些人,總有些事,往往與小市民對立。■

《濁水漂流》
上映日期:6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