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蕊妮 原來老公很孤獨

過去田蕊妮的專訪,很多時都提到老公杜汶澤。

本來重點想多談田蕊妮的看法,但很快又發現根本不可能。田蕊妮說,沒有杜汶澤,就沒有更好的田蕊妮。「如果沒有杜汶澤,田蕊妮是不可能好的;如果沒有田蕊妮,杜汶澤也是不可能好的。杜汶澤令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他令我知道自己有何不足,有甚麼好與不好。而我也令杜汶澤有時候有點耐性,慢慢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當然,兩夫妻難以分割,互相扶持也互相影響。田蕊妮指出,過去在電視台拍劇太忙,就算二人睡在同一張床,估計每星期的相處時間都僅有半天,於是她其實不太明白老公搞網台《喱騷》的想法,甚至不知道對方近年所承受的打壓有多大,有多孤獨。

直到2019年後香港變天,自言從來不關心香港、只關心自己的田蕊妮,至今依然不敢自認關心香港,只覺得一切出於很自然的反應,如今她很珍惜香港,並非香港這個地方,而是香港人,當然更包括枕邊人。「他覺得,為何我們香港人不能給自己信心,香港人能夠養起香港人?」聽著聽著,加上親身見證老公完成《香港企硬》talk騷,她決定全心全力幫老公,一起搞好《喱騷》,與同路人一起製造優質娛樂,讓香港觀眾自給自足。

就算下月參演甄詠蓓導演、莊梅岩編劇、與潘燦良合演的舞台劇《聖荷西謀殺案》,田蕊妮都只看成假期,甚至「可能是最後一次演出」,她也約定大家,演完舞台劇放完假期後,又再歸隊做《喱騷》,全力為香港人服務!

Text.Nic Wong
Interview.金成、Nic Wong
Photo.Bowy Chan assisted by Stef
Hair.Ritz Lam@Leonardo 3 Hair Corner
Makeup.Meegan Seak

「好多人問我:你老公搞乜?」

最近田蕊妮很忙,卻是非一般的忙,並非當年日接日拍劇,劇接劇的不見天日,而是全新一頁的忙—日日返公司,做一份非演員的工作,是她十六歲入行以來的第一次。時間巨輪回到三年前,《杜汶澤喱騷》早於2018年3月開始,當時仍在TVB拍劇的田蕊妮一直未有參與,甚至唱反調。「那時候他拍完《空手道》,我覺得杜汶澤是個好導演,因為他是一個演員,而我經常與他傾談角色,他總能夠給我很好的方向,所以我覺得他在導戲方面很出色,加上他的美學方面不錯,我建議他不如朝著導演的方向磨練一下,怎知他突然說想做網台。那時候,我有點接受不到……」

當時是2016、17年,網台不像現在般大行其道,田蕊妮沒有老公那樣前瞻性。「那個年代不會有明星或演員去做KOL,我還告訴他:『你癡線咩?冇明星做網㗎,唔好玩啦!』最後他堅持,到2018年正式開始《喱騷》,坦白說,有段時間我其實不太知道他在做甚麼,甚至有些人問我:『你老公搞乜?』,我也不知道。」

正確地說,田蕊妮不知道杜汶澤搞乜,原來還有更多更多,全因為兩夫妻一直少談公事,甚至住在同一間屋,睡在同一張床,二人都很少見面交談。「以前我在TVB拍劇一直很忙,基本上每次接劇都有一大疊通告,每日就是要消化所有通告,基本上只關心幾點開工、起身、放工、接廠,究竟有多少小時睡覺?」再加上,二人身處演藝界,開工時間向來不穩定,所以相處見面時間並非很多。「如果要說,一星期加起來可能只看到對方半日,畢竟大家的作息時間很不同,各有各忙。」她又提到,工作上發生的大小事,向來是即時解決,不會將問題擱置慢慢處理,因此二人很少傾談事業大問題。

直到去年杜汶澤的talk騷,田蕊妮才恍然大悟。「他為人很快、很衝動、說了就要做,很多身邊人未必跟得切,但他不會理會你是否跟到,他都要做。直至疫情,有一日跟我說,他覺得為何我們香港人不能給自己信心,香港人能夠養起香港人?於是,他想搞一個收費台,我本身沒想過要參與,只是八卦坐低聽他們開會,我才感受到,原來他所受的壓力和打壓,真的很大,但他依然有這樣的魄力、幹勁,沒有被打低,真的很
厲害。」

「佢唔會講:老婆,不如你陪下我啦!」

相信大家的感覺一樣,田蕊妮作為杜汶澤的枕邊人,竟然不知道近年老公一直備受打壓?她也笑著反問,是否真的太遲?「可能大家覺得我是否這樣離譜,竟然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但,有些事情真的要切身感受,針唔拮到肉唔知痛。平時他真的沒有跟我說,也不是個喜歡表達的人,他不會表達他的痛苦及難處,就算他感到孤獨,都不會說:『老婆,不如你唔好咁忙,陪下我啦』,他從來不會這樣說。直到那一刻,我才感到原來他是很孤獨,原來他壓力很大,打從心底尊敬他,真心覺得堅,還想起以前有時會責備他:『喂,你唔好咁啦!』,好似沒有站在他那邊。我真的太遲站在他的旁邊,但其實又沒有甚麼遲與不遲。」

從近月來的節目可見,田蕊妮終於不時現身《喱騷》,不再是現場觀眾、特別嘉賓,卻是真真正正以主持、監製及老闆娘的姿態出現。「當《喱騷》仍是一個Facebook及YouTube channel,『杜汶澤』這件事放得很重,但來到現在的收費網站及app,並非個人形象工程的改變,而是真真正正的工程,將一個人變成一個希望,甚至變成很多人,不只有杜汶澤,還有王宗堯、黃秋生、田蕊妮、蔡玉玲(港台《鏗鏘集》編導)、林子穎(《地厚天高》紀錄片導演),希望慢慢發展到有才華的、理念相近的人,都可以發揮娛樂才能給觀眾。」

這個工程,絕對為田蕊妮帶來重大改變。首先,是生活。「我現在進入一個很有規律的生活,每一日都返公司,睇片、睇節目、度節目。」其次,是心理。「壓力大了很多很多很多倍。同事不知是否與我老公合作得多,他們全都是很奄尖的人,不希望胡亂做節目塞滿air time就算,大家都想要有質素、好睇、有point,所以我們可能度了一百件東西,最終只能揀到兩三件。」最大分別是由自我中心的演員,變成一個要與不同性格大師合作的幕後人。「現在好像返一份工,但其實我從來都未返過一份工,真是很難拿捏的一回事,我還在學習中。」

「今次可能係我最後一個演出!」

面對新改變,田蕊妮很快就有假期,就是4月尾參演舞台劇《聖荷西謀殺案》。假期?沒錯,對於即將進行的排練及演出,她視之為放假,希望好好享受那段時間。「我很期待之後舞台劇的排戲,令我更加珍惜,我不知道這是否我的最後一個演出,因為現在所有事情都說不定,我不知道下一步,如果計劃得太遠的話,實在太奢侈了。尤其我最近投放太多心機做監製及幕後,我可能會忽略了演員那方面,估計將來可能會花更多時間在喱騷,所以每次有演出的話,就是我難得的假期吧。」訪問期間,田蕊妮不只一次提及,現在做人就是這樣,做得一日得一日,所以要好好珍惜,難怪她將舞台劇說成「最後一個演出」絕不出奇。

對於「最後一個演出」,田蕊妮說,有一晚甄詠蓓致電她,覺得有個角色很適合她,更說她是不二之選,就問我有否興趣參演。「原來是莊梅岩編劇的《聖荷西謀殺案》,我聽到已經二話不說啦,因為莊梅岩是我一直很欣賞的劇作家。我記得那次我有入場看《短暫的婚姻》,有一刻我坐低想過,如果有機會在舞台上演莊梅岩的劇本,真的很正,卻沒想到真的有這個機會,尤其《聖荷西謀殺案》是她多個劇本中數一數二的出色劇目,更是開心。」

至於之後排練會跟甄詠蓓學戲,也是她期待已久。「2019年,我早已計劃去法國學演戲,後來因疫症而未能飛過去。我本身不覺得有任何東西是足夠的,一直想八卦自己還有甚麼可能性,好似我在TVB拍劇,大家都說我演技好,導演都不會要求我拍多個take,很快就會OK,這樣大家可以早點收工,我當然開心,但我都想問自己是否真的OK?真的沒有人再鞭策我、要求我?我自己又能否要求自己?所以,我想嘗試多些不同東西,給自己刺激及新鮮感。」

田蕊妮直言,之前與莊梅岩、甄詠蓓三個人坐下來談劇本,很久沒試過這樣思維接近的感覺,各自很接受大家的意見,相信是大家品味相約。後來再遇見潘燦良,彼此對角色的看法,也很少這樣對戲了。「首先拍劇沒有這種時間及過程,從來都不明白為何電視劇要拍得這樣趕,一日要拍二十、三十頁紙,根本沒有時間去傾談。加上拍劇時有些對手,電視演員每次都會這樣做,一roll機就會進入了那個狀態,傾談的話反而會搞亂別人,倒不如想想自己可以怎樣做。在團隊入面,大家還是希望早點收工較好,在這個情況下,如果我堅持要交流,又會否難為了別人呢?」


「亞視少人睇,所以唔好睇都冇人發覺!」

不經不覺,田蕊妮在亞視工作十年,無綫則有十二年。真正亞視出身的她,直言不知甚麼是亞視味、無綫味、電影感、電視感。「我很少理會這些事,我只關心有否演好自己的角色,所以我到現在也分不清楚那些東西。」她坦言以往沒有太多事業心,只享受回去拍劇的那個氛圍。「亞視是孕育我的地方,給過我很多機會。年代真的不同,我那時做新人,遇到很多好導演,例如陳木勝及鄧衍成等。而且,亞視那種無規矩,真的無規無矩,沒有甚麼演員要尊重導演,也沒有導演要睇演員面色,大家只是很單純地演好每一場戲,而很多導演都會用上很多粗口罵演員,面皮薄一點都不要回去。」
「而且,當時沒有智能手機,化妝間坐滿人,大家總是一起談談最近看了甚麼電影,有何新演員等等,大家都在那個氛圍長大,加上當時認識了杜汶澤,他很喜歡聊電影,所以我就是這樣長大。加上亞視人少,機會較多,可以磨鍊得更多,而亞視又少人看,有個好處是,就算演得不好看也沒人發覺,所以有機會犯錯,錯了又再有機會磨練。」

田蕊妮直言,演戲不是一份升職的工作,一直有高高低低,難說最巔峰的演出是甚麼,僅能說出當年在亞視拍《縱橫四海》,才突然認識了演戲是甚麼一回事。「至於無綫真是個很大的平台,當我加入的那個年代,做甚麼事都有人看到,很有系統,大家都跟足規矩,分了很多部門,當然也有很多人事關係。」作為大台前員工,田蕊妮一如以往地沒有多說舊公司壞話,並沒有好像老公去到那麼盡。

「人人平等,都要面對生老病死。」

現年43歲,離開TVB沒有再玩那個大台的遊戲,未知是否與她學佛有關,她坦言對自己的要求很簡單,只想一步一步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對自己好一點,對別人好一點,可以輕鬆一點。「人生好像是不停面對問題及解決問題的過程,可能有人覺得田蕊妮的問題較多,但我覺得人人都是平等,至少每個人都要面對生老病死的問題,這是鐵一般的事實,沒有人可以逃脫得到。既然都是不停面對問題及解決問題,所以有問題來到,努力去解決就好,只希望將來我都可以輕鬆地解決得到。」

只是四十餘歲,田蕊妮曾經面對母親患癌困擾數年,以及愛貓Momo的突然離世,因此讓她對死亡有些想法。「之前我媽媽患癌症,我不明白為何身體內有細胞能令人那樣痛苦,而那種痛苦是,你看著她卻幫不到她,就算我想替她承受也不行。我媽媽的人生最後階段,有好幾年的時間,真是生命的倒數。當我陪伴她的時候,會想起很多媽媽年輕時候,與她美好的回憶、與她不美好的回憶,統統都很珍惜,很想特別與她製造一些新的回憶,很希望趕時間做一些很圓滿的事情,等到她就算離開了我,編織到一個完美故事,但其實沒可能的。直到她離開那刻,雖然我很不開心,很不捨得,但我反而覺得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對家人都是一樣。」

「至於Momo是走得非常突然,我記得上一刻與牠玩耍,剛稱讚完牠,牠舐舐自己的毛,下一刻就嘭一聲,心臟病發而離開了。這是兩種很不同的經歷,牠令我覺得,原來人的生命脆弱,不要以為自己有很多時間,也不要以為自己有很少時間,當那一刻來臨,沒有人預計得到,所有事情變化得很快,每個生命都很脆弱。那麼,我們可以怎樣做?就是盡量放鬆一點,想做的事就去做,就像《喱騷》有這個願景,盡量朝著那個願景出發,如果去不到,或者中間發生甚麼事情也沒法子,盡了力就可以了。」


「醫生話,我個子宮好靚!」

面對這樣的香港,田蕊妮沒有樂觀與否,只覺得做好現在這一刻,那條路自然會出來,自然有將來。「你的將來不是你如何去思考,而是你如何去做,當下就是將來。悲觀或樂觀只是情緒,沒用的,亦不用去理會。」

眾所周知,田蕊妮與杜汶澤沒有生下孩子。沒有下一代的他們,似乎可以更自由自在。她想了想:「就算有孩子,對於杜汶澤的衝動個性來說,我相信都沒有太大影響。但我不知道,始終不能假設地說。」她沒有正面回答,到底沒生小孩有否後悔,只說她曾經猶豫,只因為醫生的一句話。「四十歲時,我去做婦科檢查,那個婦科醫生說我的子宮很美,很適合懷孕,不生小孩就很浪費,又說我老公是個很聰明的人。人人聽到都說很好笑,但那一刻我真的想了又想,因為她不是稱讚我的樣子漂亮,卻讚我的子宮很美。後來,我還是決定不要,自己推翻自己。」

後記:田蕊妮 VS 田艾可 VS 田定艷

田蕊妮原名「田明慧」,讀中二時就要「被改名」。「當時,我媽媽有個朋友介紹她去看術數師,對方告訴她,如果我不改名,十六歲就會死,於是我沒見過這個術數師,但名字就要改了。」面對母親擔心女兒將死,於是她一定要改名,唯一的選擇是,三揀其一:田定艷、田艾可、田蕊妮。「那個術數師是台灣人,他給我們三個名字,第一個名很核突,返學一定被同學笑;第二個國語發音還好,但廣東話發音真的很難講,所以最能接受的已是『田蕊妮』。其實都很難讀,但已算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