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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幾年無法外遊,本地人近年興起公屋打卡活動。彩虹邨居民看罷《THE FIRST SLAM DUNK》後滿腔熱血落街打籃球,誰不知自己屋邨籃球場變了文青影樓。有點像泰迪羅賓失散兄弟的攝影師Kevin Cheng亦喜歡拍公屋,不過他的打卡方法是放飛機鳥瞰公屋,住了成世人的村民,都未看過Kevin拍下的公屋風情。 Text:祖慧 Photo:Kevin Cheng 專訪 攝影師Kevin Cheng 筆者對地區有嚴重地域歧視,想起童年要到柴灣公屋探望那位永遠威嚴無止境追問成績的外婆,就算今日外婆已仙遊,提起柴灣仍心有餘悸。問Kevin何解喜歡拍公屋,他說是因為那位住在柴灣公屋的外婆…… 「我由婆婆照顧,在柴灣興華邨長大。難免對公屋有情意結。興華邨的設計好特別,有一條天台走廊貫穿幾幢大廈。回家的時候總之二話不說坐電梯直上十五樓,之後行樓梯或走到其他座數。我覺得在這裡散步好爽。」 Kevin現在已搬離公屋,不過他覺得香港人懷念舊公屋,不是純粹的懷舊,反而是設計新不如舊。 「社會當然有發展,現在的公屋面積大了,廚廁那些設備好了。但在設計上則沒有半點情味。就以個個都說是公屋豪宅的華富邨為例,有機會看見整條邨的佈居,那種順著地勢依山而建起落有致,已經夠靚。建築師更希望每座的居民行到每層走廊的盡頭,都會有海景。那種貼心及以人為本,沒有因為是公屋就無視居民生活質素。 興華邨的空中走廊,不知怎的叫人想起建築師Erno Goldfinger操刀的Trelick Tower。 「我去過新落成的公屋,更加喜歡舊日屋邨設計。你要知道那個時候沒有甚麼娛樂,哪有社交媒體。以前公屋的公家地方就是真正的社交媒體。以前會營造到一種生活方式:茶餘飯後到公家地方閒聊,老有老的打牙鉸,細路在走廊追逐。我覺得在這種氣氛下成長,怎樣都會善於交際,甚至認識到不同圈子的人。現在我去新落成的蘇屋邨,大廈更高更密更新型,不過所謂的消閑設施就是在樓與樓之間放張椅,你會感受到這些設施只不過是交差,哪有以前那種街坊的氛圍?住在樓對樓的密集大樓內,難以接觸其他人,從窗口望望天都不易。」 昔日公屋設計證明了一點:公屋不是單單興建房屋出來將人塞入去生存,而是在有限資源下,都可以為居民做多一點,由心出發。這份心意在Kevin鏡頭下大圍美林邨最明顯,因為建築師真的送了一個心給居民。居民住了大半個世紀之後,都不知道原來整條邨的建築會組成一個心型。可能建築師當年在地圖上規劃的時候,加入自己點點心意。現在有了航拍機,我們就可以從當年建築師的視角領略到這份心思。 Kevin領略到美林邨規劃時建築師的點點心意。 Kevin拍公屋,最大嘅目標是供居民欣賞,他都希望那打卡文青打卡還打卡,不要打擾到居民。他都想推出公屋影集,不過知道香港出版有多艱辛後,笑言自己沒有哪麼多錢可以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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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鈴芽之旅》,在鈴芽通過「門」從天而降跳進「常世」的一幕,立時令我想起本地插畫師/漫畫家 Pen So(蘇頌文),近期獲得日本外務省主辦第十六屆日本國際漫畫獎(Japan International MANGA Award)銀獎得獎作品《回憶見》裡的一個場面。Pen So可說是我認識的漫畫家中最神往又最熟悉新海誠的創作人,「新海誠影響我好深,我始終最愛他初期作品裡的愛情觀:那種淡淡然的悲…… 是《秒速五厘米》那種,真實的,貼身的。但他近來的作品明顯地『開心了』,這亦可能是某種商業上的考慮才有如此決定。」Pen So說,「或許,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新海誠也影響了我作品內的愛情觀,以致我作品裡的愛情都不樂觀、不是Happy Ending派,像《香港災難》的男女主角會有生死的距離……」曾經和Pen So在《你的名字。》於香港宣傳時一起訪問過新海誠,兩個作者波場類似,創作的想法又有甚麼異同? Text:大秀 Q:新海誠由一人製作開始,而你所有作品也是一人作品,你覺得這種作業的利弊是甚麼? A:絕對個人化的製作,包括故事的演繹、人物背景/設定、整體色調等等,這些完全能展現出作者的功力,以及一種「無雜質」的風格展現。壞處就是特別容易凸顯出作者的弱點,就新海誠而言,你看他的漫畫或早期作品的Storyboard分鏡,人物表情比較生硬,睇得出不是他的強項,他強在景物方面的東西。在這層面上,我自覺跟他很相似,我畫的人較靜態稍欠活力。做動畫和漫畫其實需求作者頗多元的技能,如一個作者能「一腳踢」固然強勁,但更多情況是作者認為難以令其他人真正了解其創作的想法,合作上會出現較多問題,唯有自己來。個人體驗是,我也想過下放給其他人做某些部份,但想以最低成本達到最高創作效益,暫時還是one man band好了。 Q:你的作品某程度上也是悲情,也有不少文化的價值觀,相對於日本,你覺得香港的文化變化和日本最明顯的不同是甚麼? A:日本比較單一,我意思是,感覺上某些東西好多年也沒甚麼轉變。例如,那些因日本是戰敗國身分又比較悲觀的緣故,加上不時要面對天災折騰,或許如此,在創作上每每出現熱血絕地翻身模式(如王道漫畫《聖鬥士星矢》內不死五小強、《龍珠》,甚至《美少女戰士》),流露出一種不死奮鬥精神。香港的文化呢,先以我本身經驗為例,我也是相對悲觀傷感的一類作者,不覺得所有故事也要Happy Ending,我想更真實地表現出人生總是事與願違,難有電影/漫畫/故事中那些主角光環…… 悲一點的結果/結局,或許,有更多讀者能產生共鳴。香港以前的創作,不時著眼於小人物,令故事更有味道,感染更多觀眾。再者,我覺得香港的文化不停浮動,又不時受速食文化/5G文化使然,「流行」不停地改變中。 Q:新海誠的災難三部曲,都圍繞兩代人對災難的不同看法,你筆下的災難其實想展現你內心的甚麼情緒? A:我的兩部作品《香港災難》和《災難之後》也是塑模一個災難的世界。我在創作《香港災難》時的情緒,是想借一個環保的議題來帶出「大自然」的力量如何破壞我們的家/城市,和當我們目擊這種破壞時內心悲傷的反應。老實講,寫這類題目某程度上是情緒上的發洩,創作時期是2016年開始,香港的環境及種種開始產生邊緣化和混亂,令我很鬱悶(笑)。而到《災難之後》,核心一個後災難時期,時間跨度就比較長,經歷到混亂期、疫情時期…… 若你細心留意,其實兩部作品我都以「日子」來做一個「標記」。日子除了標記節日,也是跟事件掛勾的一種符號,最簡單如生日、紀念日,幫你喚醒一些事件和記憶。另外就是距離(算是新海誠最愛用的點子之一),《災難之後》兩位主角分別於香港和九龍,最後更是生死之別…… 如疫情時期一樣,可能居住離你不遠的朋友,當時也要很長時間和配合機會才能見面。 Q:若你要補完或後續新海誠的一部作品,你會選哪一部? A:新海誠的確有鋪癮用小說來補完他的作品…… 他親自創作的小說版有部份我看過,但外傳那些就沒有看。若真要我揀一個作品來「補完」我會揀《你的名字。》,因為那故事的跨度長,當中可以「補完」的東西頗多,但我會選填補三葉與瀧交換了身體時期更多的細節,電影中某部份以快鏡來交代。《回憶見》裡面男女主角相處的時間,我都用快鏡來交代,有少少參考《你的名字。》裡同樣是快鏡播MV的模式。■ 鈴芽通過「門」從天而降跳進「常世」的一幕,立時令恩想起本地插畫師/漫畫家 Pen So《回憶見》裡的一個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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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免影響大家觀映,《鈴芽》的內容就點到即止,留待大家入場了解。上文提及不少新海誠創作常用的元素(也算是某種符號),他們反覆在不同作品中出現,成為他創作的重要組件。然而每看新海誠的作品,就像感受當年的「村上春樹風潮」一樣,以優美精緻的畫面配合動人的對白/字句,透過故事裡主要角色的角度出發,如同讀影像小說一樣,念白的、直接地深入了解人物的內心世界,撼擊觀眾的情緒核心。在觀賞《鈴芽》之前,我們就馬上秒速回顧新海誠的風格是如何構成的。(編按:個人覺得《追逐繁星的孩子》有丁點兒太吉卜力格局,而『災難三部曲』在上文已有提及,在此部分不再重複。) Text:大秀 《星之聲》――「時間」與「距離」之鬼 《星之聲》絕對是新海誠創作路上最「新海誠」的作品及里程碑,因為,他一個人製作了一部廿五分鐘長的動畫電影:除了音效和跟聲音有關的工作(試作和導演版是新海誠跟他當時的女朋友篠原美香為男女主角配音,配樂則由日後他數部作品中御用配樂師天門操刀)人物設定、2D手繪動畫、背景、3D CG也由他一手包辦,在欠缺(一個人)製作動畫的經驗和必要的畫功之下,新海誠花了差不多七個月的時間來「完成」《星之聲》。 挾著當時手機在日本大流行,人們互傳簡訊/電郵之大熱,新海誠將日後成為他簽名式的題材「時間」和「距離」——時刻推到極致——如果,在線等對方應機一日半日已覺得不耐煩的你,要等一個傳足八年的短訊會是甚麼概念? 《星之聲》的故事講述2039年,人類終於登上火星,卻被叫做達路斯的異生物擊潰;2046年中學三年生長峰美加子和寺尾昇同屬學校的劍道部,原本打算一同升讀同一高中,美加子卻被徵召加入聯合國宇宙軍駕駛機械人「追跡者」,翌年被派加入宇宙艦由地球出發追查達路斯。二人透過手機以電郵持續通訊,但分隔他們的距離不斷改變達光年之遠,接收到訊息的時間以「年」作為單位,距離是地球和宇宙之間,思念絕對為Long-D的終極級,伸延出的寂寞突破任何量度。 《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文青的科幻愛情 新海誠第二部動畫電影,首部電影動畫長片,片長超過九十分鐘。概念/故事原型來自他2002年9月發表的短篇漫畫《塔之彼方》,找來田澤潮負責人物設計兼任總作畫監督解決他部份製作上的缺點,後來再加入CoMix Wave的執行製作人伊藤耕一郎協助埋班加速製作及提升質量。《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講述日本津輕海峽另一側的領土北海道遭到「聯盟」佔領並改名「蝦夷」;聯盟在蝦夷建造了神秘又高聳入雲的「巨塔」,兩名少年浩紀與拓也為了要前往這「巨塔」研究並建造飛機「白色之翼」,並與忽然介入這神秘作業的少女佐由理約定帶她同行。然而,佐由理做了一個有關塔的夢後陷入不明原因沉睡,浩紀和拓也亦將計劃擱置…… 原來高塔有特殊功能,更關係到佐由理的命運;浩紀被引發「怪夢」後最終在夢境跟佐由理相見,拓也和浩紀決定要摧毀高塔,但這又關乎了世界安危和佐由理生死兩者之間的抉擇。這作品加入了新海誠的另一簽名式特色,那就是「夢」這個元素。不少新海誠研究者卻表示,以概念、元素、女主角設定及故事中的「功能」來衡量,《雲之彼端.約定的地方》更像是《天氣之子》(2019年)的「前身」,佐由理跟陽菜的能力主宰了故事的發展。 《秒速五厘米》―― 世界只有「寂寞」的「牽絆」 以「連作短篇」形式為創作核心,在之前「時間」和「距離」之外,加入「速度」(例如:櫻花瓣墜落的速度就是秒速五厘米、以書信通訊的速度、電車在暴雪下行進兩地之間的速度、兩人關係增進或衰減的速度、等一個人明白你心意的速度、釋懷至重新上路的速度)、「告白不能的牽絆」、「真實實景」以及「寂寞」等元素。 故事創作上,新海誠由十個故事構想到最後只用〈櫻花抄〉、〈太空人〉和〈秒速五厘米〉三個短篇組合成六十多分鐘的動畫,新海誠的原意用結尾的「放下」燃點觀眾的「希望」,誰知當中的無法告白、錯過、以及情感無故地衰減…… 甚至男女主角貴志和明里在平交道上的擦身而過卻未能立時認出對方,那種感情牽絆的瞬間爆發,絕對令宅宅男觀眾患上對平交道和擦身而過的PTSD。加上,新海誠用上蒙太奇加一首極為「夭心夭肺」的〈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唱作人山崎將義作品,鄭中基亦改編同曲為〈One More Time))閃回貴志人生的寂寥和跟明里過去那重要一夜的記憶,這「蒙太奇+主題曲」或「主題曲+男主角心路歷程」的展現,也鋪墊出一種新海誠特色…… 我懷疑金像導演Damien Chazelle(《鼓動真我》、《星聲夢裡人》導演)作品最後那些蒙太奇跟新海誠的玩法不謀而合。 《言葉之庭》―― 雨中浪漫「禁斷之戀」 我懷疑,跟塔倫天奴一樣,新海誠也有些微的戀足癖…… 在作品中不時有腳部的特寫出現,在《言葉之庭》,因故事的發展方向,更順理成章地出現很多「腳」——梅雨季節,以成為鞋匠為目標的十五歲高中生秋月孝雄與神秘的女性雪野百香里(由新海誠作品常客聲優花澤香菜聲演),在雨中的新宿御苑中相遇…… 這位晨早就隊啤又食朱古力的女性,因某種因素失去了前進的動力,與孝雄相遇後才逐漸釋懷,更留下贈句「隱約雷鳴.驟然陰沉.但盼雨來.留你在此.隱約雷鳴.即使無雨.吾願在此.如妳留我」…… 但原來,雪野是孝雄就讀的高中的古典文學老師,微妙的情愫突然變成不可能的「禁斷之戀」。 故事的發展在此不談,反而,我想說,《言葉之庭》中雪野情感大爆發的部份,響起由秦基博翻唱大江千里的舊歌〈Rain〉,歌詞首幾句已經點題:「言葉にできず 凍えたままで(無以言表.不動聲息)人前ではやさしく生きていた(在人前扮演溫柔.直到今天)しわよせで こんなふうに雑に(所有衝動都化作了)雨の夜にきみを 抱きしめてた(在這雨夜裡魯莽的擁抱)」除了「腳」和「歌」,電影中處理雨景也是極致的美,梅雨也不厭煩,只有默默的浪漫。若讀者有興趣,大家在YouTube找找由當紅男唱作人藤井風〈Rain〉的翻唱版本,好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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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不如舊,是港人近日經常掛在嘴邊的話。這個矛頭指向了很多面,有不滿社會的,也有不滿樂壇的,統統都是常態。偏偏新興的「滑板學校」相反,變成了一家大細、年輕愛侶的假日良伴,霎眼多人學得驚人。像去年進駐荔枝角D2 Place TWO開室內場「SKATE SPADE」的香港滑板學院創辦人兼主教練Tat Tat,便專門針對初哥提供系統式培訓,好讓滑板運動聚焦「體育」,慢慢往學院派發展。 「身為一名板仔,我知道街頭文化很重要,生態圈也重要,所以『雙線並行』是好選擇。始終香港滑板職業目前只有三種出路,運動員、教練和滑板錄像,全都需要新血和資金去建立一套健康的內循環機制;而我的目標是發展滑板行業,因此即使雙腳沒有時刻「緊貼」滑板,但它依然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text. Leon Lee photo.Oiyan Chan 舊貌新顏無損熱愛 3年前,在滑板還沒成為奧運項目的時候,Tat Tat便已開設這所香港滑板學院,希望推廣滑板成為一項全民運動。當時夢想離理想很遠,寥寥數人的團隊,不但容納不下所有充滿熱誠的滑手,也有感要建立一個更完善的滑板生態。一年過後,室內滑板場「SKATE SPADE」如約而至,有專業教練教班,也有個很骨緻的「瓦遮頭」,而奧運亦很「識時務」地將滑板捧熱,令香港滑板產業瞬間迎來一次巨變。「我自己也是街頭出身,輾轉踩了十幾年,感覺整個滑板圈的發展沒太大變化,玩得最好的都到了上流去,而一般板仔只能為了家庭和生計,把滑板放到人生較後的位置;我認為香港滑板的命運不應止步之此。」 多年來,滑板一直被視為地下文化,而板仔們亦以「街頭」自居,在街頭巷尾穿梭,感受everywhere的樂趣。Tat Tat也很喜歡這種熱鬧氛圍,但他亦撫心自問,自己踩板的心願是專心練好花式去比賽,還是要自由自在地chill呢?他笑了笑,指著自己的裝扮續說:「你見我連訪問也是一身運動Look,就知我真的很不適合街頭。玩滑板,好就好在可以一個人滑,用甚麼方式也行,你想一班人嘻嘻哈哈,街頭上早有了,但規範的室內場不過才剛起步,總有初學者需要。」 讓誤解變成了解 像現時滑板學院主要的三大類課程,便囊括了小朋友、青少年與成人等年齡組別,好令大眾在由淺入深體驗之餘,也克服他們在生活上遇到的難關。「許多家長的出發點,都是希望小孩能從小培養『跌倒了識企起身』的信念;並且彌補自己當年無緣接觸的遺憾。人長大了,生活很忙碌,能夠抽空與家人踩板,或是令小朋友有奮鬥目標,都是種寫意的板仔生活。」他知道街頭派的人可能不屑一顧,但依然很樂意解釋。 至此,訪問接近完畢。在我一邊整理思緒,一邊準備安排Tat Tat拍照之際,他沉思了片刻後補充,「其實我也會鼓勵學員到室外挑戰,因為室內場只是個練習基礎的地方,樓底不高,也跳不了甚麼高難度動作;所以練好了出去玩,玩到發現不足,再回來,下雨了也可以回來,街頭朋友有興趣也可以來,彼此相互了解下對方『做緊啲咩』,對整個滑板界都會有所幫助。」睇嚟,領域需求各異,便各有各努力;滑板覆蓋範疇擴大了,總有天會在某處滑過相遇。感謝他們願意開口,把這番心聲相告。 板仔們,真的很講Resp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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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聞「痴根」之名,便覺有股濃厚街頭味道,全因「痴PSYROOT根」是間本地實體滑板店,也是一眾街頭板仔的聚腳地。主理人Henry(henrysiu_circle)閒來分享滑板片段,也在城內搞搞各種滑板活動,好讓各位「Hkskaters」能在節日中更加奔放。人皆尋夢,滑板世界很自由,作為100%忠於街頭的代表,Henry三言兩語間便已交待出其對滑板普及的大體想法:「滑板派對如盛宴,有得揀你鍾意點都得,街有街踩好,室內也有其用處,我們自己寫意便夠。」 text.Leon Lee photo.Henry Siu提供 我們是街頭風味 踩滑板十七年,Henry的資歷未算最長,但與友人在沙田區踩板踩久了,也認識了一班老死板友。這個「小社區」很惬意,可以飲酒可以chill,也可以一起深究滑板的技術。久而久之,令他有了開滑板店的打算,好讓自己鍾愛之物得以蔓延。「PSY是Psychedelic,而Root是根,所謂PSYROOT,便是我們對街頭文化的喜愛。香港滑板發展比其他地方要慢,要獨立推廣很難,所以我們聯同藝術與音樂,參與了『潮流集結音樂祭 UN1TED Fest 2022』,也有自發的『陶轆2.0』藝術展,給大眾看看滑板人背後的努力,並非表面玩樂般簡單。」 Henry說,目前滑板開始盛行,受到重視是好事,而新人在室內場地學習學習也不錯,不過眼見政府標榜成城市運動來推廣,便知大家「志不同不相為友」,圈子不同別強融。「香港始終是個很講規矩的地方,要在街頭踩板莫說自由不自由,還要考量到人群與保安因素,所以我明點解要有室內,我們搞活動也會在室內,起碼不用被驅趕,各有各生存,無所謂的。」他形容,滑板「運動」與「文化」就是兩種不同方向,像家居音響與藍芽耳機的分別,非同類風味根本比較不來,倒不如專心享受踩板樂趣:「即使你在室內戴晒頭盔,涼住冷氣,也改不了要先練好基本功的事實,有時簡單一個track可能都要練上一年半載,所以重點不在場地,而是你玩滑板的態度,先試了再說。」 試過所以Respect 轉念一想,Henry說的見解都很中肯,雖然站在街頭一方,卻幾乎沒有偏頗。問及原因,他指自己原來也曾到室內板場試試,一探這些「靚景靚地」和教班風氣,與想像中有否出入:「室內場感覺就是面向初學者與小童,很陽光很『四正』,適合練習技巧與跌倒,跟『踩街』完全是兩回事,但感覺認真,不壞。」既然感覺不壞,該繼續推廣嗎?「作為入門可以,畢竟街頭練習也是由基本入手,我認為學院派的做法,從『體育』角度來看無疑是系統的。只不過街頭文化是滑板核心,有塊板就能滑,場地不是必須的;而一些較為Underground的文化,不搬上檯面更好。」 Henry概嘆,要做到通情達理很難,大眾未必得,板仔「咁Real」就更甚。「感覺和Busking情況很似,有人覺得阻街擾民,有人認為是音樂,你撐得邊個?我們踩板除了會拍片記錄花式,實際上也收錄了不少香港景觀,這些不起眼的街道都很美,也只有日對夜對才能發現。」既然大家如此看重滑板,不妨拓展一下思維,推廣滑板產業可以,當運動玩也可以,融入城市就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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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板,要邁向全民,還是該留在小眾街頭呢?這個問題向來矛盾,尤其當大眾接納這項飽受污名的運動後,板仔地位在翻身之餘,也終於迎來「歡迎內進」的一刻,但代價卻是變得有點商業不夠「Real」。職業滑板手陸俊彥(俊仔)從來心繫街頭,但也要兼顧香港運動員的身份,把滑板視為一份職業。那麼,「遊走兩邊」會令他陷入兩難局面嗎?「能叨奧運光是一次難得機會。滑板人不怕被驅趕,只怕沒有機會挑戰;如今坊間誤會解開了,滑板開始入室,證明板仔也能在香港發展得更好,又為何感到不快?」 text.Leon Lee Photo.Oiyan Chan 糾正坊間想象 以往在香港散步,總會聽到路人批評板仔的「踩街」舉動,要不說他們一班人無所事事,不然就是在尋釁滋事。這個誤解很深,滑板要挑戰地形,深夜流連不過是種溫柔與遷就。陸俊彥(俊仔)和不少板仔一樣,都是在十二、三歲時開始接觸滑板,當年沒有Youtube、沒有完善滑板場也沒有教練,要交流心得技術,只能一邊從別人身上偷師,一邊找準機會在爛地中摸索。 卒之,一踩二十年過去,他踩出了不少成就,像是成為Vans贊助運動員、奪下亞洲沙灘許動會平地花式滑板金牌及全國賽第二等;也不再是個單純板仔,會落力追逐大賽成績甚至為品牌拍拍廣告。縱使未必人人認同他的做法,但這份名氣他沒有浪費,更成為了滑板界的「正氣典範」,扛下推廣重任。「我知道很多板仔看到商場或公園場地都很想挑戰,這個想法不一定正確,但其實全世界的滑板手都是這樣發跡,『街頭』就是滑板文化的核心,即使強如奧運金牌得主堀米雄斗Yuto Horigome,實際上也會到街上玩樂,玩滑板目的不在鬥爭,只不過是突破自己而已。」 正如俊仔所說,滑板與一般傳統運動不同,相比成績更很看重氛圍和感覺。不論甚麼比賽,板仔們總是完全投入自我,在那狹小木板上蹬腳,去挑戰千變萬化的花式動作:「滑板界的氛圍一向都很chill,所以你見奧運選手會在上場前聽音樂,也會在比賽期間一臉雀躍的笑著,很少出現嚴肅狀況。我相信很多人都沒看過這樣的比賽,然後被『究竟點解會咁玩?』的念頭充斥腦海。」在俊仔眼中,奧運是許多運動的終極目標,也是最正式的一種認證。而不論是奧運主辦方,還是政府都相中了這種特性,打算利用這股新鮮感來衝擊市場。 起步點愈多愈好 俊仔剛說罷,便勾起了我的好奇,把滑板從文化中抽離,僅以「運動」來推廣,不會有所衝突嗎?他笑言可能會,也可能不會。滑板路上雖然很多掣肘,但尊重(Respect)是板仔基本精神,不必以二元對立的角度來看待:「滑板走上『檯面』這件事有好有壞,好比室內滑板場出現,你說它很商業,但若然像今天不幸下起雨來,它便成了板仔們的一棵救命草;我認為可行方案不會嫌多。」的確,今天我們剛好相約在葵芳滑板場訪問,可惜遇上無情雨天,即使雨停了地板還沒乾透,結果只好放棄在梯級與坡道上拍攝,很可惜。 興許是近年滑板熱盛行的緣故,俊仔指自己也有在室內場擔任教練,雖然對他來說場地是「不夠玩」的,但室內場可以好好控制意外風險,也能教授初學者甚至小朋友最正確的姿勢發力,作為入門起步最適合不過。「他們總有一天會鼓起勇氣到室外挑戰,但好歹現在得先有個起步點存在;滑板產業亦如是,因為好多人只會看到成功的光環,那麼我們該做的,便是去展現這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