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C 張天賦 少年維持的煩惱

在攝影棚內的,是十四歲的MC張天賦。 先別誤會是最近熱烈得很的穿越劇情節, 也不會偶遇在加拿大就學的年輕小伙子,十四歲的狀態, 是MC預設的體內模式:「我覺得當刻還是十四、五歲! 這心態其實很青春開心, 小學生無憂的心境, 其實現在一樣可以做到,想笑就笑!」

由《造星II》時期到後來以個人姿態加入唱片公司, 成了去年新人王,雖然坐擁了一定數目的忠實歌迷, 但他仍然沒「星」的概念, 仍舊樂意擺出照妖鏡級的炒車表情, 隨時高分貝仰天大笑, 嘴角邊露出招牌的稚氣虎牙。

text.陳菁
styling.Calvin Wong assisted by Leon Lee
photo.Olivia Tsang
photography assistant.Cliff Chik
props designer.Jan Li
hair.Cliff Chan@haircorner K11 Musea
makeup.Circle Chong
jewelry.Fred
wardrobe.Balenciaga, Celine, Prada, Diesel, Karmuel Young, Gentle Monster from Puyi

變態佬潛力股

假若沒有靠聲線糊口,張天賦或許是個自由身工作者,廿四小時內打著好幾份工,皆因他興趣太廣,任何新鮮事都叫他好奇。拍攝過程聽見動作要求,四肢擺動並大概估算後,雖然未知,但總是爽快道出句 “Alright, let’s do it!”。渾身都是急不及待展示的能量,如此延伸下,他想試試演藝工作的念頭,顯得合理不過:「如果有機會,我想演變態角色,我相信每個人的內在總有些面向是變態的。」

所謂的變態,不必出現於暗黑雨夜,戲服也不一定是杏色乾濕褸,只要能容許他抽離MC這個人物設定,進入忘我狀態,也毫無保留地釋放不為人知的秘密和黑暗面時,就足以叫他躍躍欲試:「小時除了不時對鏡自問自答,也有一段時間幻想自己是女生。這是一種對體驗的幻想,如果我是女生到底會怎樣呢?」同樣道理,當經過路邊遇到露宿者,他不禁會幻想躺在街邊的滋味,甚至是多天沒洗澡的皮膚變化。他甚麼都想嘗試飾演,可以是義字當頭的古惑仔,也可以是正經八百的醫生。

凝結在十四歲之齡

形容著種種虛幻,他說到眼裡發光,這種雀躍,令人終於理解「張三歲」那稱謂的由來。實際年齡廿五,算是成熟了嗎?他急忙連續回了三個不:「我覺得自己現在還是十四、五歲,擁有這心態其實很開心,不論是對待生活或工作也很青春。希望自己能保持幼稚的心境,如同小學生般想笑就笑,想作弄人就立馬行動,毋需自製過多包袱和掣肘。」作為成年人,常慨嘆年少多好,大多無需擔心錢財瑣事,在簡單世界裡做個快活人。維持內心少年,在MC身上顯得不太費力,他歸因於基因問題,貪玩、樂天全是天性。小時尤其愛跟父母駁嘴和唱反調,五、六年級有次貪玩,依稀記得在家裡燒毛巾,整個廚房被燻成炭黑一片。又有一次,他把奶油擠在汽球裡,吹漲,再刺破,整幅牆都塗上一層豐厚的奶白,實驗證明原來是洗不掉的,那兩次他都被母親打到飛起。回想一切淘氣畫面,他還是咯咯笑著:「小時人家常說我是小丑,總是想做事讓大家開心。現在以entertainer為業,有幽默、有想法絕對是賣點,才能把快樂傳開去。」

能成為快樂人的成功個案前,過程裡他經歷了許多。原本的個性膽小,小時不敢面對人群、中學曾被欺凌、畢業後患上驚恐症。如果以十級作標準,病發最嚴重時大概六級,逛街期間心跳會無故加速、難以呼吸、手腳麻痺,甚至腦內一片空白。多得那個對鏡自說的習慣,驚恐不安時有個人會出現安慰,那把聲音總是強大而無懼:「現在這個人已消失了,也許他已變成了我。接觸音樂和各種世界觀,加上接受自己後,就沒甚麼好怕了。」近年偶有不快,MC的慣性動作是獨處、聽歌、彈結他,陰天很快就散去。以他的經驗,他認為不快樂這一塊並非重中之重,最重要的是察覺到悲傷的存在。很多人身處壓力或不快當中也不自知,於是沒找人傾談,也沒找放鬆方法,身體不知不覺就冒出種種跡象和小毛病,這是他認為最嚴重的情況。

在維港旁的六年

話語剛落,他又轉了個角色,突然演起趣味學者來。「曾經有研究指,香港人的壓力雖大,但很多因素令他們的抗壓力提高。其中一個是因為香港有各種小食,魚蛋篤著篤著,抗壓能力就上揚起來。」同一理論,如果下班時聽到有人在街邊唱歌,相信也可在無意中減壓,他自己便是過來人。情緒受困擾那段日子,他經過尖沙咀海旁,遇上正在busking的表演者,於是主動詢問自己可否唱兩句。就這樣,他正式開始長達近六年的busker生涯,純粹地只求在數塊階磚上,隨心、隨意分享所愛的曲目,負面心態也隨年消散。在尖沙咀海旁的年間,他遇上父母過身的路人,還有因分手而點了慘情歌的過客,邊聽歌邊在原地啜泣。對MC來說,那數年是歌唱根基的自我摸索,也是聽故事的一千零一夜。有人形容busking之旅如夢,不少在職人士在拿起樂器時才成為自己,把擴音器關上,又是另一個天地:「但起碼有得發夢!身水身汗搬運器材很開心,就算只唱了三個字被趕走,一蚊雞收不到也開心。最特別的一次,是我們收到一隻雞髀!」那時他參與的樂隊名為「Nothing Special」,相信團員間必然有something special,但六個人的熱血和無數鍾愛音樂的表演者無異,實在是nothing special。

假設張天賦沒有出道,他會在做甚麼呢?還會在尖沙咀唱多久?「應該會唱到六十歲。」對比busker和歌手身份,前者是腳踏自己的世界,希望把人拉進來,而舞台上,是別人已身處在你的世界,歌者聚焦的,是把內心的世界呈現群眾跟前。他認真說著但又顯得感慨:「把busking和台上表演比較,似乎不太公平,畢竟必須先出道才能站在台上唱歌。做音樂大多時候是見步行步,尚未出道,很多事輪不到你決定。你只是一隻棋子,希望別人會用你。」就算唱到六十歲,始終要打工,MC估計自己會從事投機、投資類的職業,皆因深知交流和談判是個人強項,某程度上數口也挺精明。

這本領可反映於他在餐廳駐場唱歌的經歷,busking途中他就開始唱。當時的心態除了想在不同表演場地留下腳毛,說實話也確是要揾食,儘管不如其他兼職,清楚列明時薪六十,也即管餐廳唯一一桌觀眾並非來捧他的場,他都想分享,或許某天會被留意得到。他在《造星II》比賽中捧了亞軍後重回餐廳,時薪便以星期作單位地倍增:首個星期$500、第三個星期$1,500,到了第五、六個星期,攀升到每45分鐘收$5,000。清晰地點明以上數字,他不禁大笑:「加薪加得挺快吧!這些收費我也不怕直說,其實是我要求的,因為多了人來聽歌,似乎可以調整價格。」

細節決定命運

眼見聽歌的人多了,他也重新注視自己的唱功。由小學開始參加歌唱比賽開始,他都未曾正式接受唱歌訓練,最少花上11年去摸索,多年在用錯聲、繼而爛聲、然後修復的循環中無間輪迴。近兩、三年見解多了、閱歷豐富了,才知道唱歌是怎樣的一回事。成熟地愛護聲帶,也成熟地看待歌手身份,維持少年可貴的童心,也要學會決策,尊重本業。這和他喜歡的電影《連鎖蝶變》(The Butterfly Effect)有某程度上的共鳴,人世間的瑣碎事都存在著蝴蝶效應,環環相扣,主角有特殊能力,能改變未來和歷史,卻因抉擇小事後的因與果,導致諷刺而可悲的結局。「這電影給我很深的意會——細節決定大局。所有事一樣,音樂都一樣,不可馬虎。」他不時記起已故父親留下的說話,要隨心而行,用心而活,就算當乞丐也要努力做好。也就如他的名字,MC stands for Michael Cheung,取自於父親喜愛的電影《教父》中的角色Michael,繼承父親的意志,也沉著而堅強地面對命運、承擔家族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