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念中 好好拍許鞍華

香港電影(曾經)的厲害,就是人才風格四出,有王家衛也有王晶,有許冠文亦有許鞍華,海納百川百花齊放。其中,許鞍華是六奪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三屆金馬獎得主,與她合作無間的文念中決定自資及籌集資金拍《好好拍電影》,以影像寫一部香港給許鞍華的情書。香港(電影)需要許鞍華,值得有部關於許鞍華的紀錄片。

Text.Nic Wong
Photo.Bowy Chan

參與電影美術多年,文念中終於躍升導演,莫非行內人人都有個導演夢?「當年我在大學讀平面設計,很喜歡電影,一心想做導演,但因緣際會做美術入行至今,就將曾經想做導演的理想放低了。」入行後發覺製作電影相當複雜,便發現很多方面還要學習,重點還是放在美術上好了。


這一切的轉變,直至2016年參與《明月幾時有》美術指導。他與助手一同看完杜琪峯的紀錄片《無涯》,就想到為何一直很少關於香港導演的紀錄片?關於女導演的更欠奉?助手更問文念中:「為何沒人拍許鞍華?」他靈機一觸,過去一直與許鞍華合作多部電影,想到自己與對方的工作關係、朋友關係,有了這個方便,可以接近她,何不親自操刀來拍?於是他想了一會,便短訊告訴對方這個想法。許鞍華笑說當然可以,只怕沒人想看。


有趣是,能夠令文念中鼓起勇氣的,並非其他以視覺華麗見稱的導演,而是多拍文學及社會等主題電影的許鞍華。文念中認為,許鞍華的風格同樣強烈,像《天水圍的日與夜/夜與霧》已展示她的特性,就算沒有華麗的畫面,對她處理電影的手法都很有興趣。「許鞍華是個很勤力的導演,好幾次做年代電影,她早已做了海量資料搜集,很清楚想知自己想要甚麼。我最深刻是第一次與她合作《男人四十》,她一開始就想拍鳳凰木,英文是Flame of the forest,森林中火紅色的花,這是個很清楚的畫面,在一片綠色下,帶來一種觸目火豔的顏色,亦是她對這部電影的美術調子。」

要拍攝一部關於香港導演的紀錄片,文念中說2016年開始拍攝,直到2018年收機,無論在《明月幾時有》的拍攝期間,後來到內地做後期,還是到電影上映回內地跑宣傳,至今前後經歷四年時間。「這段期間,我們有相當多聯繫,很少導演願意付出很多時間給別人拍紀錄片,真的感謝她。」

初執導演筒,文念中作品沒有想像中的華麗,甚至極力掩蓋美術設計效果,他直言沒有考慮過美術問題。「開拍初期,機器、技術、器材不是最好的選擇,甚至有些畫面比較粗糙及不太專業,但由於夠真實,相信觀眾仍有感覺。以整部電影而言,我想帶出是一個平實、沒太多包裝的想法,盡量簡單,減少一些有情緒的空鏡、音樂,不算很戲劇性。」這一切,都是想帶出許鞍華的故事。


「我們並非要做一部分析許鞍華電影的紀錄片,不是要寫一篇電影論文,卻想讓觀眾更了解許鞍華、許鞍華與香港電影,以及許鞍華與香港這三個方向。」


為了這三個方向,文念中決定用許鞍華入行四十年、執導過逾三十部作品(包括電影、電視)來說她的故事。「我發覺很多導演拍電影,原來是拍自己的成長及生命裡的寫照,除了口述以外,沒甚麼比用許鞍華的電影,說許鞍華的故事更好了。」


好好拍過許鞍華之後,文念中轉述紀錄片的一段情節,展示他拍此片的重大意義。「她一出道已經很成功,既拍到自己想拍的社會議題電影,亦拍到一些文學著作的電影。她說過電影是她的老婆,文學是她的情婦,所以她的創作思路,離不開社會議題、人文精神及文學,我覺得這些東西沒離開她。隨著她的成長、年紀漸大,很多直接影響她的東西,例如《天水圍》、《桃姐》等作品,展示很多香港的獨有面貌。」他不得不提及首次與許鞍華合作的《男人四十》。「片中張學友住在美孚新邨,整個環境出來了,不經意在作品中拍到舊社區保留的面貌,某程度上看見了香港轉變。」

最後,文念中透露,其實《好好拍電影》還有「下集」,可惜在一念之間拍不出來。「片中有場導演發火的片段,大家看到的是上集,可惜下集大家看不到。當日她很憤怒,但其實還未嬲完,一直走到海邊。由於我是現場最少被她罵的那個,大家都叫我安慰她,那時我的掙扎很大,到底拍不拍好?難道要一手拿鏡頭拍她,然後另一手拍拍她膊頭問她有沒有事?」最後他決定放低錄影機,那隻手將近拍到導演的肩膊那一刻。「她將對講機一手拋進了海。我心想:哎呀!無拍到,哈哈⋯⋯」世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