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路微塵》導演林森:積少成多的力量

張繼聰加上袁澧林(Angela),這個新鮮組合出現在《窄路微塵》電影當中,本來已經吸引,二人首度合作,就雙雙入圍今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及女主角,不禁覺得這部電影絕不簡單。《窄路微塵》拍攝於去年暑假末的香港,今年導演林森一家人經已飛到英國生活,回首這部紀錄香港疫情下小市民生活的電影,林森隔著螢幕,不用戴著口罩,暢談窄路下的微塵點滴。

Text: Nic Wong
Special thanks to 香港亞洲電影節協會提供劇照

劇本如香港翻天覆地

《窄路微塵》是第19屆香港亞洲電影節開幕電影,故事講述張繼聰飾演的清潔公司東主窄哥,人到中年仍為生計掙扎,因為需要幫手,他僱用了袁澧林所演曾是不良少女的單親媽媽Candy。疫情初期,在被社會遺忘的角落,在塵埃、細菌與消毒藥水飛舞的環境下,活在社會邊緣的二人相知相識,滋長出微妙感情,直至Candy過去為生存養成的偷竊習性,差點毀了窄哥的一切。他們沒有愛情,卻有一份互相扶持的力量,而且窄哥有年老的母親, Candy有幾歲懵懂的女兒,四代人面對同一個疫情,到底何去何從?

《窄路微塵》的起點,源於導演林森於2017年底參加「mm2新晉導演計劃」贏得大獎,繼而獲得電影公司長片合約。其後香港遇到翻天覆地的改變,故事劇本方向也翻來覆去,最初參賽故事可說是現在《窄路微塵》的一半,林森笑說當中還有些科幻元素,最終疫情下決定推倒重來,幾番轉折及改動下,直到前年(2020年)定好劇本結構,最終去年(2021年)8月才開機。「自2020年疫情來襲,對劇本及拍攝有好多影響,大家的生活狀態有好多即時改變,例如有限聚令等防疫條件,人人都要戴口罩,所以花了好些時間。」的確如此,疫情剛開始時,大家都沒想過疫情持續那麼久,起初還一直堅持沿用當初故事,好等疫情過去便開拍,最終發現疫情沒完沒了,劇情還是要改動。

收起笑臉的張繼聰

《窄路微塵》先有窄哥,然後才有Candy。「最初編劇定好人物花名為『窄哥』,意指『阿窄』沒有好多窿路,生活圈比較狹窄,或者價值觀都很窄,直到拍攝之前兩星期,片名還寫住『窄哥(暫名)』。後來監製與工作團隊對片名有不少提議,最終在大約二十個名字選擇,其中負責配樂的黃衍仁提議了《窄路微塵》,我們覺得意象不錯,一說出這個片名,很快想起這個故事的主角。」

窄哥的誕生,本來已設定他為一人清潔公司的老闆,後來覺得他需要有一個背景非常不同的拍檔,共同經歷環境變化。「窄哥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雖然四十歲都算後生,但前半生人已定好很多東西,例如事業、價值觀、人生觀等,早早已經牢固。講白一點,那時候開始出現中年危機,是時候思考下半生應否改變或面對挑戰。」決定窄哥這個角色後,就覺得要為他帶來「枷鎖」,需要供養年老母親,其後才有Candy這個拍檔角色。「我希望製造一些角色上的對比,彼此不是同一個世代的人,所以設定了Candy是單親媽媽,她的母女關係,與窄哥母子有點不同。」

脫胎換骨的袁澧林

事實上,亦有張繼聰,後來才有Angela。「我們好早鎖定阿聰去演窄哥一角。過去他一直給人感覺很有活力,很正面,好多時候都是喜劇形象,今次就想玩玩另一個面向,希望他演一個老實內歛又不太表達自己甚至『古縮』的中佬。」至於Angela演出Candy一角,導演坦言Angela並非首選,她足足來了三次casting才被選中,原來是最初的首選撞期無法及時演出,結果由Angela補上。

「其實是阿聰提議我們找Angela試鏡的。由於疫情初期,行內很多人沒多工作時,有公司叫阿聰與年輕演員做一些演技班的workshop,Angela是其中之一,阿聰察覺到Angela甚有潛質,就介紹她過來。」曾幾何時,Angela曾經自嘲戲屎,直到得知自己入圍金馬影后後爆喊,導演「馬後炮」笑指剪接時已覺得Angela很有驚喜,果然如是。

沒有答案 無奈接受

張繼聰出名爆肌,Angela亦是美女一名,如今清潔工的門檻這樣高?「多得美術指導及服裝指導,他們特地在服裝及場景配搭上,令電影中有變化。譬如是Angela的角色,希望一開始給人印象MK一點,好多顏色,好想給人知道她喜歡打扮,但身上全都是廉價東西。後來面對生活困難,她已沒有空閒時間打扮,加上心態上的轉變,開始沒太重視在自己的外在;阿聰也是一樣,幾乎人人都知道他好大隻,故事時間軸亦由夏天來到冬天,角色由一切正常到後來困難,便用上一些長袖衫及大褸遮蓋著他的肌肉,讓他沒有太多光彩。」當然少不了專業清潔人員的技術教學,讓他們有充分的前期準備,於是演戲時才能得心應手。

《窄路微塵》描述疫情下的小市民,片中很多人的處境,傾向不去尋求答案或解釋,林森表示絕對有意識這樣抽寫。「可能是這兩三年來,香港有好多改變,大家面對好多不穩定性,到底如何走下去?好多問題都是答不到。有時候,沒有答案的事情在我們面前出現,真的遇到事情後可以做的,就看看如何回應及走下去。」正如窄哥與Candy,他們在各自的生命出現了好些日子,窄哥默默為Candy付出,卻沒有愛情的成分。「為何兩人不會走在一起?我們覺得好多人的生命線上,都可能遇到一些重疊某段時間的人,他們未必與你一同度過很長時間,未必有好深厚的感情,卻可能對你有著不多不少的影響。

記錄疫下香港

疫情之下拍攝,林森直言成本不多,拍攝過程相當有機(organic)。「好彩拍攝當下也是疫情階段,整條街都沒有人,當時還有晚上六點後禁堂食的限制,所以當下拍攝容易拍下街上沒人、經濟蕭條的景象,但一些室內場景的確較難借場,始終別人擔心疫情問題。」

短短一年時間,電影在香港亞洲電影節作全球首映,成為電影節的開幕電影,但林森與家人現居英國,看回香港的景象,他自覺有點距離感。「我來了這裡幾個月,好久沒有戴過口罩,最奇怪是,那場Q&A看到每位觀眾依然戴上口罩,感覺不太爽,但《窄路微塵》在現今香港上映,相信防疫情況、經濟狀況仍在停留於那個現象。」

微塵也有力量

林森首次個人執導長片,《窄路微塵》奪得3項金馬獎提名,包括「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及「原創電影音樂」,繼去年與任俠聯合執導的《少年》提名金馬獎最佳新導演及最佳剪輯兩獎後,連續兩年獲金馬獎青睞,他說特別對男女主角同獲提名,感到好驚喜。「好開心入圍金馬獎,對演員有好大的肯定,同時間對我們的團隊都有好大的鼓舞。大家都好認真,好愛香港,以及好愛香港的電影。」

來到最後,到底面對窄路可怕,還是身為微塵可怕?「好似兩者都是,我不懂怎樣比較。我覺得,即使人們面對惡劣前景,未必有希望之時,就算感到恐懼卻不要持續被恐懼拖垮,必須要找到方法跨過這條路。其實,作為微塵一點都不可怕,每一粒微塵都重要,一定要給自己一份肯定,不要認為自己是微塵就沒用,反而要相信自己仍有力量。當大量微塵加起上來,那份力量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