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ugh Vacation專訪|朱栢謙 白只 楊偉倫 幽默感是每個城市必要的事物

這裡有五分之三的朱凌凌。除了即將在下個月以樂隊身份復出開騷,幾位成員朱栢謙、白只與楊偉倫亦都將要踏上舞台,出演一台叫作《Laugh Vacation》的戲。由Band房講到新劇,再由城市講到表演,三位的來來回回明顯由無厘頭,漸漸真心。看到如此嚴肅沉靜的朱凌凌,一時竟有些不習慣,同時話題又有點引人入勝。三位實力派演員在不少時候,都在問題框架中進行思辨,如非鏡頭在前,真的會以為正身處於某場戲的戲劇排練中,而這劇甚至有幾分契訶夫的味道,帶些幽默、帶些樸實,不激烈的討論,最後給你們留些悠久的after taste。

Textyui
PhotoOiyan Chan
HairRay Mork and Eas Fu@AdmiX Hair Styling
Make upLu Gary Athena Kitty @Lumakeup.me
Wardrobe@i.t_too #beautyandyouth(朱栢謙 )、Levi’s(楊偉倫 )

我們有一個好叻的演技老師,他說香港的演員是最聰明的。但腦袋聰明的人都有缺失的地方,內心可能會窄一些,感受能力弱一些,或者說任何事情都計算得好盡,無法去品嚐一些況味。
朱栢謙

(朱栢謙:謙|白只:只|楊偉倫:倫)

|後疫時代的心態和生活是怎麼樣的?

謙:疫情後我都幾肯定一件事,就是我真的可以不出街的。不出街已經成為我新的嗜好了,不用花錢,不用去人多擠迫的地方,可以安靜休息一下。其實以前一直都想試,如今發現真的work。因為做演員常常要接觸人,或者好用力去投放精神,投入在排練以及角色裡面。當原來不需要這樣的時候,空下一段時間跟自己溝通是一件不錯的事情。那段期間我的「窗口」是我的平板電腦,一整天放著youtube,就這個窗口去看外面的世界。我是自在的,非常自在。同時,也感覺到原來某種攰已經累積許多,我以前是一個不太會休息以及打理好自己的人。但原來人真的需要休息,休息後人真的是會復原的。

倫:其實都是平時差不多,未有疫情之前我都不太出街的。早期是會面對一些恐懼,畢竟我們的工作都與疫情息息相關,直接被影響著。只可以說,托賴疫情橫跨兩三年,一切都慢慢可以復甦到。

只:我也不太知道,那段時間。就是大家面對住四面牆與自己相處吧。然後我想過了九個月或者一年左右時間開始,你還是會覺得不太喜歡那個自己的,但再後來就是會開始適應了。

|簡單一句形容,Laugh vacation是一個怎麼樣的故事,它在說些甚麼?

謙:我覺得人生是一個旅程啦。但如果那個旅程去到某一個位置看不見將來,或者不再有憧憬的時候,好多時候我們就是這樣要停在一間旅館。在那個所謂走不下去的盡頭,那個你以為的盡頭,你會遇見一些人事物,我們的相遇未必能解決到些甚麼;或者我們可以圍爐到,又或者我們根本可能無法圍爐。我覺得是這樣的。

只:不知道是戲名還是整件事的構思,這戲裡頭有一個「假期」以及「笑」的事情在理頭,但我覺得這個故事同時是有些入面是有些浪漫的元素,未必是情侶之間的浪漫,也有男人的浪漫。大家人生都需要一個假期。

倫:Laugh vacation不是一條主線走到尾就成就的故事。它裡頭有很多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piece在這裡,每一個piece都是一種尋找。

|Laugh vacation簡介描述,故事想寫一種香港人用到盡的心態。怎麼樣看待這種心態,背後有何驅使著?

謙:「用到盡」這件事,我想,放在香港真的特別貼切。無論是我們的工作能力,或者是工作時間,都是「用到盡」。我哋香港就係會把握機會呀嘛?我們擅長盡快把握到機會,然後盡快毀滅那個機會。(眾人大笑)好多時都會這樣。那究竟以甚麼來善後?又或者,用到盡的後頭有甚麼在等待?我覺得這才是重點。如果你的生命結束在這種用到盡的狀態,你是否還會這樣選擇?能否停下來休養生息?能否慢下來去品味去品嘗,而不是一下子用完?
我們有一個好叻的演技老師,接觸過世界各地不同的學生,他說香港的演員是最聰明的,但腦袋聰明的人都有缺失的地方,內心可能會窄一些,感受能力弱一些,或者說任何事情都計算得好盡,無法去品嚐一些況味。
所以,我會覺得用到盡,其實都是一種恐懼嘅表現,因為不夠膽量。可是換過來看,也有好多人鼓起勇氣別去用到盡,去感受多些的時候,想要感受的那種東西一下子就別人取走了。最後所有人都變成用到盡的人。這個循環是否非如此不可我並不知道,但希望自己不是。

倫:香港人的狀態都是這樣啦,包括工作所有事時常都在怕,因為很容易感到徬徨,所以就靠捉緊工作去找回一點安全感。但換個想法,其實捉緊工作又是怎麼一回事?你又不喜歡自己的工作,即是你在捉緊一些你不喜歡的事物。香港人怎麼樣去生活,其實是講到底是怎麼樣去生存,好多時是這樣子的情況。

謙:但只要你一慢下來又會跟不上。

倫:對啊。

我和白只曾經做過一個假設,即是如果將香港的高樓大廈,平均每三層就切割出來重新鋪過,其實是很大可能不夠鋪的。所以物理上先增加容量,增加了容量之後,或許其他問題就能夠消化得更好。
楊偉倫

|「開心」,對於生活於一個城市是很必要的事物?

謙:必要。我老是跟朋友分享,我們戲劇講的是Super objective(編按:意指「最高目標」,來自於戲劇教育家史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概念),戲劇要達到的最高目標是幸福快樂,任何事情都離不開幸福快樂。但是,有些角色殺人都可以達到幸福快樂。因為他走歪了,或者人生裡頭有缺失,又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歪了,當中必然是有落差的。但幸福快樂的定義又是甚麼?其實要問得很深入才知道,當中一定會經歷過一些痛點。重新經歷和回想自己不想面對的事情,才可以找到那種幸福快樂,其實可以來得很簡單,唔需要太好多複雜的事。
還有幽默感也是必要的。幽默感會帶來快樂,幽默感會帶來一種態度去面對痛苦與血淋淋的嘅真實。所以幽默感也是每一個城市必須要有的事物

只:我就覺得不一定要有「開心」,但一個城市確實是需要幽默感的。在我角度,幽默感不一定要達成開心的結果,我會覺得幽默感是一種態度,生存下去的一種態度,教你怎樣支撐住。經歷過這些時間,發生了的人類歷史,我想追求快樂是可以的,但它真的是很童話的事情,但幽默感則是可以訓練的

倫:其實,你們知不知道那個幸福指數怎麼算出來的?

謙:曾經讀過一本書,講一個一個博士去研究每個國家不同的幽默感,他說每個地方的幽默感都可以反映那個地方是否比較自由或者開放。即是說,每個國家與地區都有著不同種類和傾向的幽默感,日本人有自己的幽默感,英國人有自己的幽默感。因此,幽默感是一種好罕有好寶貴的生存態度。

|如果讓你丟走或增加這座城市的某種東西,會是甚麼?

謙:我不傾向減少,因為既成事實的東西好難減少。老實說我都不敢這樣話事,每個人都有優點和缺點,但換個頭看那些缺點有時也是優點來的。所以我會用增加﹐我會想增加的是「撫心自問的能力」。

只:我覺得樓價可以減少啦,租金可以減少啦。生活指數減少的話,一切都便宜一點。如果能都多選一樣,樓價減少同時也增加多些供應啦,大家都舒服。

倫:首先還是增加土地吧?我覺得很多事都是來自於土地問題。以前聊天時我們也研究過類似問題,香港是很特的一個地方,密集式的高樓大廈太多了。我和白只曾經做過一個假設,即是如果將香港的高樓大廈,平均每三層就切割出來重新鋪過,其實是很大可能不夠鋪的。而密度太高,相對地就是所有東西都變得很貴。
所以物理上先增加容量,增加了容量之後,或許其他問題就能夠消化得更好。

謙:我知道有些屋苑,落成了差不多廿幾卅年,仲還未全部入伙。(只:為甚麼?)唔知啊。真的唔知啊

只:如果像阿倫所講,每個人都多點空間,或者可能就未必需要staycation了。

謙:又或者我們其實是需要一個超好玩的遊戲。我跟Micheal(白只)都鍾意打機,他說打機行業這麼興旺,其實某程度上是助長了我們物理上需求的空間變少了,因為我們都投入了一個虛擬的世界。事實上是這樣的,好的遊戲就是可以帶你去了旅游似的。

只:對啊,你看看遊戲入面地圖有多大。玩完個遊戲你都未必能把每個角落走完。

謙:然後你已經在家坐了整整三天了,哈哈。

只:再加上課金,就好像真的親臨其境。

做舞台劇演員是需要一種「力」的。即使你的得了多了不起的獎項,演過甚麼了不起的角色,只要你失去的這道力,你便會停下來了。

白只

|幾位近年在影視作品曝光甚多,於表演者身份上,有什麼新的看法與學習?

只:我仍然都是維持著舊時的想法。我覺得無論是舞台劇那種即時的互動,抑或是拍攝影像的那種表演,兩者都好像在做著同一種運動。兩者好像也是在跑步,但兩者有長跑與短跑那種不同。即是是同一種運動,但訓練方式是不同的,那個身體要求、呼吸、衝刺力、能量等都是很不同的,但都是在跑,並且有一個類似是鬥快的目標。
現在反而多了一個發現是,兩者都可以好有詩意、好abstract(抽象)的。同一個角色,出現在同一個劇本,可以有不同的質地,他有他那種味,他有他那種美。可以容許有一千萬個哈姆雷特出現,但都是很正的。

倫:其實大家老是講要怎麼去演,怎麼演為之真實,我都愈來愈不明白那個準則其實在哪裡。只談電影也好,同一個戲、同一個劇本在裡頭可以有許多不同手法呈現出來。沒有對與不對,裡頭有太多可能性。就算是舞台,你都可以在上面用不同的媒介,如播放影片這樣的方法去表現,那個戲也可以這樣去產生的。所以回歸原點,其實就是沒有特地的方法,不同時代不同時間演變出來的,會有不同效果產生。表演永遠都是處於一個嘗試的階段。

謙:表演不是純粹在執行,而是同時也在創作,它是有一種可變性存在的。可變性也可能是危機,但危機便是創作的機會。我覺得他們(白只與楊偉倫)所講的,其實就是你容納的、可用的東西愈來愈多,它裡頭不是一個close system,而是一個open system,有足夠的容量你才可以去篩選,並用經驗快速地篩選。雖然有時候好吃力,但創作是好開心的事情來的。

只:一段時間之後,我不會帶一個批評態度在演戲上面。看任何人表演,我會開始有點猶豫,到底是不是真的「愈真實愈有」、「愈寫實越好」。即是當你好極端地去呈現某種真,是否真的就是代表好?有時不同的透視手法,可以以不同的真實去看同一件事物。以前會覺得愈真實愈真好,但現在反而去擁抱那種不可能性。未必愈真實愈好,有時其實只是愈真實愈容易。

謙:其實這種就是對真實的模仿啊,叫representation(編按:即是美學當中「再現」的概念)。譬如說,我拎起一個杯,這杯子在這裡,然後我用它來喝水,這裡就是一個標記(mark)。當我們做了一個標記的,我們的工藝(craft)也從此衍生出來。所以藝術可能傾向愈來愈abstract,craft後愈來愈真實,但這個craft是可以很模糊的,好像可以有真可以有假的。

只:有時要回歸初衷。一個角色他其實怎麼樣才能打動人呢?或者他們怎麼樣可以令觀眾去想像呢?希望現在追求的是這樣的。

|好的舞台劇表演者需要有怎樣的品質?

謙:舞台劇的話跟電視電影是有些不同的,是一種分享熱情的渴望。那種熱情是要令到好遠的觀眾都可以感受得到。

倫:我的也接近,就是要去享受表演。要是被觀眾見到你不享受的話,那些甚麼做得好不好,氣氛分析準不準確,都不需要談了。要是像打工一樣一板一眼,觀眾看時是會感覺到的。

只:我覺得是韌力。在香港做舞台劇演員,是可以許多原因放棄的,這是一種很難的職業。我聽過一個老師講過,他說其實每個演員都會有自己的acting problem,要一直去解決,然後解決完,又會發現新的problem,這是一個不斷的過程,知道你死去那一天。每一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problem,做一個所謂完美的演員是好難的。
許多的因素,包括位置、角色、遇到的劇本、對手、場地、社會環境,全部都是可以讓你視之為是放棄的提示:「夠啦,你仲唔知道?」、「你係去到呢一個位㗎咋放棄啦。」你可以這樣去看。但有時你換個角度去看這件事,又會覺得這是一個挑戰。做舞台劇演員是需要一種「力」的。即使你的得了多了不起的獎項,演過甚麼了不起的角色,只要你失去的這道力,你便會停下來了。剛剛說的那些享受,大佬(朱栢謙)說的那些determination或者desire,沒有了這道力,一切都不過烏有。

謙:Michael,我在思考一件事。我們有很多好尊敬的前輩,他們都在好好對待演戲這件事。
我自己也在努力與掙扎中。我想,如果我們能夠做多一點,去到一個地步,就像這些前輩般每年能夠「做少一點」,其實也是一個品質上的保證,因為我能夠好好去看待這件事,額外花好多時間去做準備功夫。這是很值得尊敬的。
當然也有另一種極端的,有些前輩快到一個地步,是他一早已經快你幾條街,一接觸劇本就知道該怎麼做,同時又能夠給你驚喜的,每次都給出不同的自己,這也是特別厲害的。

舞台劇 《Laugh Vacation》
在香港經歷半個世紀的「香江海景酒店」,面臨倒閉,酒店立即採取應急措施,實行「結束營
業的最後一夜」,希望以集體回憶和苦情計換來客人的青睞,終於迎來了久違的「Full
booking」!
在酒店的最後一夜,一班奇形怪狀充滿着壓抑的城市人各有目的,但同樣懷着興奮的心情
來到這裡,希望來一趟舒壓假期。由「Check In」魔咒開始他們不自覺地進入了忘我境界,當
中我們看到貪婪、慾望、好奇、自我滿足、精神解放。他們宣泄的方式不同,但他們也只渴望
得到一刻的解脫、釋放或休息。客人看似互不相關,但他們背後的故事也包含種各種壓抑,
酒店房內最私密的一刻也是人性盡顯的時候,同時也隱隱透露着城市生活的悲哀,一晚醉
生夢死的瘋狂假期過後到「Check Out」一刻,他們能夠重拾精神踏出新的一步?還是發現
抑壓無處宣泄,像香江海景酒店一樣來到了最後一夜?
營業時間:    
8PM – 10月27-29,31日、11月1-5, 7-9日; 
3PM – 10月28-29日、11月4-5日
入住地點:    香港演藝學院 歌劇院